江禪機有時候會在心里自怨自艾，因為保守著無人分享的秘密很難受，但跟院牧長一比就顯得太矯情了，她同樣保守著無人分享的秘密長達數十年，雖然在普通人看來，她這個秘密其實很好保守，但如果考慮到她的信仰背景，那就完全不一樣了，她日復一日地坐在寶座上，內心經歷著天人交戰，時刻處于煎熬之中，努力分辨著兩個聲音到底哪一個是上帝哪一個是惡魔，此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也，非常人可以想象。

    站在江禪機的角度來判斷，將晶體給她的那個聲音肯定是假上帝，它選擇她的原因，大概是因為在虔誠信仰的加持下，她的意識在蕓蕓眾生之中是鶴立雞群的醒目，強大到可以與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異類意識產生一點點感應，而其他人就算想感應也感應不到。至于另一個疑似真上帝的聲音……他不好貿然下判斷，但傾向于那個聲音來自于她自己，她的潛意識和理性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，覺得假上帝有疑點，于是以這種方式來阻止自己，這是很有可能的，他寧愿相信這種解釋。

    院牧長說完這些，疲憊之色如潮水般席卷而至，閉上了眼睛。雖然話中字數不多，但心理壓力很大，每說一句，她內心信仰都會承受一次沖擊，她不得不去想——萬一將晶體交給她的就是真上帝，后面的才是惡魔，她豈不就相當于背叛了上帝？自己下地獄事小，耽誤了上帝的計劃才是罪大惡極。

    江禪機沒有正式告辭，而是悄悄退出書房，并將門關上，對等在外面一臉好奇的眾人示意不要去打擾院牧長。

    輕手輕腳地回到樓下，終于可以用正常音量講話了，盡管在場者都很想知道院牧長單獨密談的內容，但誰也沒問，江禪機則在思考什么時候去一趟阿勒山取回晶體，這事倒也不急，畢竟晶體已經在那里放了數十年，又只有院牧長一個人知道具體位置，再多放幾天想來也關系不大。

    “院牧長讓我在近期去一趟阿勒山，但不是什么大事，不用擔心。”他簡單地對凱瑟琳姐妹解釋道。

    凱瑟琳和阿拉貝拉疑惑地交換視線，她們不覺得是小事，否則院牧長不會那么鄭重其事，連她們都要瞞著，前者說道：“如果需要做什么，可以讓阿拉貝拉跟你一起去，她對隱修院很熟悉。”

    “沒必要，只是去取一樣東西，你們找時間打電話跟隱修院的姐妹說一聲就行，我可不想被當成小偷或者強盜。”他笑道擺手。

    阿拉貝拉能聽出他是在說真話，大概吧，其實自從她的眼睛越來越好，她的聽力倒是有一定程度的退化，這是不可避免的用進廢退。

    江禪機不太可能從這里靠念動力飛過去，所以多半只能蹭飛機，隱身潛入一架客機然后搭個順風車，回去以后得先去查查機票。

    “我也要去阿拉山！帶我一起去！”米奧跳著腳叫道。

    江禪機口頭敷衍幾句，可不想把她帶著，人家那是清凈苦修之地，她去了鬧個雞飛狗跳像話嗎？

    好在這時候，另一個人及時幫他解了圍，15號發來消息，問他在哪里，說她暫時回來了，有事想找他商量，她給出的位置很意外的竟然離這里不遠，就是最初與15號打交道的那片洼地，昨天還從附近路過來著。

    江禪機表示自己正在探望院牧長，米奧她們也在身邊，問她是想單獨跟他商量，還是不介意大家一起過去，她回復無所謂，正好他也打算暫時跟凱瑟琳她們告辭，于是帶著其他人一起飛過去。

    馬里金娜在昨天夜里就告訴他，拉斐返回了學校，所以他也沒繞路，直接飛去洼地。

    很久沒有故地重游，這里由于先天地形的緣故，哪怕今天是晴天，依然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。在洼地入口處的預制板房那里，稍微有些意外，不僅15號在，趙曼也在，仿佛時間倒退，重新回到第一次與她們遭遇的時候。

    但更驚訝的還在后面，除了她們兩人之外，隱異猴貝塔也在，相比于他上次見到它的時候，它除了體型長得更大、接近于以前他們見過的成年隱異猴之外，最明顯的區別是……它好像肚子大了。

    15號穿著忍者服但沒戴著面罩，見到他們的第一句話就是：“沒錯，是你們想的那樣。”

    趙曼滴滴咕咕地哀嘆道：“總算有人來接班了，我可不想這輩子第一次伺候月子是給一只猴子……”

    可能是懷孕導致體內激素改變的緣故，貝塔顯得有些不安，它認出了江禪機他們，但不認識馬里金娜和米奧，戒懼地躲進了預制板房里。

    “那那那……那是什么怪物？”米奧咋咋呼呼地喊道，隨即被江禪機敲了一下腦袋。

    “小點兒聲，別嚇到它，它不是怪物。”他警告道，“你要是再……我就……”

    米奧都著嘴堵氣蹲到一邊去了，不過她的生氣時間很短，馬上就被附近奇特的地形吸引了視線，顛顛跑進洼地去探險。

    “你應該覺得奇怪吧？”15號倒是沒有肉眼可見的變化，幾乎與優奈一模一樣只是更精干的外表，只是神色間多了一絲煩悶。

    江禪機想了想，“是說你去救我們的時候沒把貝塔帶著？當時我確實納悶來著，心想可能是貝塔不會跳傘或者恐高，但……現在我大概明白原因了。”

    在15號最初的計劃里，她是打算帶著貝塔在“通道”開啟時冒險，她對貝塔有一定的信心，覺得可以依靠它做成別人沒有做到的事，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，形勢發展出乎所有人預料。后來當她參與營救行動時，本來是有機會帶著貝塔一起去的，但她沒有帶著它，江禪機事后也有疑惑，但畢竟潛在原因太多了，也就沒細想。

    當然即使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，真正原因是當時15號有這個打算，但突然發現貝塔似乎懷孕了，在沒有進入安定期之前，帶著它跳傘太過危險，只得放棄這個想法，把它帶到這里讓趙曼替自己照顧它。